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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要麽不做,要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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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要麽不做,要麽不怕。”

天空之中, 灰雲流動,細細的雨絲紛飛絮揚,被擋在用矛桿臨時撐起的帳布之外。

高沐霖被吩咐去安排那幾百人親部了, 他不肯去,但高鳴恭說他們為我們出生入死, 你必須去,他灑淚去了。

顧莞謝雲他們則救助傷兵去了, 忙得不可開交。

帳布之下,就謝辭守著高鳴恭。

高鳴恭望著高沐霖哭泣的背影遠去, 柔和眷戀, 他只是不想孩子守在他身邊等待他死去罷了。

他收回視線,簡陋的帳布並未遮全頭頂這一片天, 他微微側頭, 望著流動的鉛雲, 喃喃:“……我是個不孝子。”

他從未後悔抗旨和戰場所為,只是忽有些傷感,想起已經七十多歲的家中老娘, 未能盡孝送終, 還要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是個不孝子。

高鳴恭很樸素, 劃開的鎧甲底下, 看見一截半舊的裏衣,領口已見漿洗多了的微微起毛。

和謝辭家的父親沒什麽兩樣。

謝辭心裏忽發酸, 他握住他的手,鄭重說:“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還有您的夫人和沐霖。”

竭盡我之所能。

高鳴恭情緒終於有了幾分激動, 他用力點頭, 反手握住謝辭的手,雙目終究泛起淚光。

剛硬一生,思及家人,心到底是酸軟的。

大家都一樣。

高鳴恭情緒好一會才平覆下來,他長長吐出胸臆間一口濁氣,大大小小的傷這些年受過不少,其實他並不太感覺過分疼痛,只是最後這一點時光,心潮起伏過後,回憶飛逝,輾轉百回,他喃喃,“……我有些後悔了。”

生命最後一刻,有些東西突破了,忽憶起當初馮坤和老皇帝的一戰。

高鳴恭奉詔飛馳武關,沒挺進京畿,但他能想象得到那會是一個什麽景象。

像被什麽擰住了心肝,窒息一樣的難受。

“你沒做錯什麽。”

高鳴恭做夢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吧?職責所在,默默完成,並無錯處。

謝辭淡淡說:“也沒什麽好後悔的,亡羊補牢。”

再聽這個話題,謝辭已經沒什麽情緒起伏。再提過去已經無意義,他也從未有過苛責高鳴恭的想法。

即便是從前,知悉馮坤敗了一剎,他也只是道,天意。

只不過,此時此刻,謝辭清楚知道,已經不能光憑天意了。

他已經到了必須要做些什麽的時候了!

雲層越積越厚,只有遠方的天際有一線微涼的天光,謝辭倏擡眼,望向嘉州方向。

他現在要做的是,亡羊補牢。

只有亡羊補牢。

還來得及。

……

謝辭還安撫了高鳴恭幾句,一直等到高沐霖來,高沐霖很快沖回來了,還有方才和他一起驅去的高鳴恭的僅剩親衛和心腹將領。

他起身,把最後這一點空間留給他們。

謝辭找到顧莞的時候,傷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顧莞正帶人把上好的兵刃撿起來,在坳口捆成一紮準備待會帶走。

當過家,才知道不容易,她現在養成去看見啥都想想自家能不能用的習慣了。

四根矛桿撐起布帳,謝辭轉過坳口後,謝雲謝梓他們就自動退到遠一點警戒去。

謝辭俯身幫顧莞把地上那捆東西壘邊上去,他站在顧莞面前,神色已十分平靜,“到現在他還在考慮他的皇家利益。”

謝辭譏誚一笑,大約在那老皇帝眼裏,倘若不是李家天下,北戎也無區別了。

憤慨忿懣到了最後,謝辭腦海一片清明,“不是每一次都有個高鳴恭。分崩瓦解,下一次罷了。”

馮坤曾經說過,老皇帝高居睥睨臣不死是為不忠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謝辭從來沒有這麽深刻地清晰這一句話。

“老皇帝不能再活下去了,我要殺了他!”

他不可能再為這個王朝賣命了,哪怕面子上。

一樁加一樁,一件加一件,已經觸犯了非死不可的那條線了!

個人謝辭還能一忍再忍,為了大局,可眼下如果老皇帝繼續活下去,勤王軍閥就不僅僅是分崩瓦解了,那些能打能統兵的一流將領全部死去!腳下這片土地,就將會是北戎人的奴隸場,他們都將成為亡國奴了!

他不但要殺,並且要盡快殺。

謝辭前所未有地清醒這一點,只是回到顧莞身邊的時候,他又生出了幾分忐忑:“對不起莞莞,我……”

他沒有和她商量過,就做下這種重大決定,他意志不改仍堅決去做,但心裏卻不安局促。

細雨紛紛,漸漸大了起來了,西西索索落在褐黃色的半舊帳布上,微冷的風吹著。

兩人面對面站著,顧莞在這樣的命運大轉折點上,她不大敢給意見,前世今生,怕給他帶來壞影響。

所以她只說:“好,反正,我都支持你!”

她捏捏他手臂,他肌肉果然繃得緊緊的,她把語氣放輕快一點,“反正咱們逃犯也當過了。”

“沒什麽好怕的。”

她的神色是那麽坦然,沖他一笑。

謝辭倏地動了,他用力抱緊她,深吸一口氣,他吻了顧莞脖子一下。

少傾,他道:“對不起莞莞,他不能活,他再活下去十個高鳴恭也抵不住了!”

謝辭深知此時此刻老皇帝一死,中原大地恐怕就走向四分五裂。

可即便是四分五裂,也再也比不得這個糟糕了!

這一切,就讓他來做罷!

謝辭其實也沒有表面的平靜,他伏在她發頂深呼吸半晌,忽啞聲說:“我想起龐淮了。”

其實也是想起他的父兄,長眠於京畿平原灞水河邊的那四個小小的墳塋。

心裏忽然難受到了極點。

“他不配。”

太多的情緒翻湧到了極點,聲音反而有種入骨的啞然,“他真的不配!”

他為龐淮不值!

為他的父兄感到不值!

這樣的君王,根本就不配那樣錚錚鐵骨的臣將。

他該死。

他該糜爛下去。

滿朝君臣一般的糜爛才是適配的,他不配擁有中流砥柱力挽狂瀾。

所以,他要殺他!

唯有他死了,這片生他養他和承載著千千萬萬漢民百姓仰賴生息的土地才有生的希望!

……

謝辭心念一生起,就磐石無移般的堅決。

他叮囑顧莞幾句,很快跨馬往東北方向而去,匯入大戰當中。

一場撼天動地的大戰,前後持續了半個月,最終成功將立足未穩的北戎大軍成功驅趕往黃河北岸。

北戎的大營裏,尚還留存著眾多點點散落的金銀飾物和碎瓷碎玉,北戎人沒來得拖上船的,寧願全部打碎扯爛也不留給魏人。

謝辭冷冷笑一聲。

站在呼呼冷風的黃河南岸,他一身深黑重鎧扶劍佇立,風吹他一動不動,謝辭並未喝止撿金銀的兵卒,只叮囑註意警戒不得哄搶統一分配,倏地轉身快步離去。

綿綿雨季來臨,地上泥濘漸深,此時不適宜渡河再戰,按照這幾年江淮一帶季候推算,謝辭的梟首計劃,有可能有一個月時間,也有可能是大半月,或許十天半天左右時間來完成。

時間並不多,相對於他想做的事情而言,非常少。

但謝辭還是耐心等了幾天,才命設法潛入嘉州城內的人開始深入部署。

因為高鳴恭頂的是他的戰位,死前他趕到也很多人知情,他至少得過幾天才接觸高鳴恭的老娘家人,以防被人察覺什麽。高鳴恭的棺槨按例戰後一兩天才會由高家下人和近衛扶棺歸鄉安葬。

高沐霖戰甲在身不去,老娘夫人兒媳因為不可言說的原因,也會自動找借口不能去的。

謝辭得讓高鳴恭的棺槨走遠一些才動手,以免讓他死不安寧。

這段時間可以先部署起來了。

謝辭策馬飛馳過戰場,焦黑的硝煙淩亂傾倒的三角帳篷和泥濘混淆一地,謝鳳幾騎穿戴普通哨兵的衣物迎他而來,一見他揚鞭加速,很快匯合。

謝辭問:“高家人如何?”

謝鳳道:“自中都帶出之後,先是安置在嘉州內城皇覺寺中,後與眾多臣將家眷轉移至內城的臨信坊,住得很近陪都行宮,但皇帝並無動作,能等我們行動再一起接出。”

謝辭微微點頭,並不意外,還有其他臣將在,老皇帝就算再心胸狹隘,也不會在這個當口動手的。

謝鳳說完之後,小心從懷裏取出一枚用藍布包裹的三指寬長方東西,雙手呈予主子。

謝辭接過來,用手指摸索了一下。

——這是龐淮留給他的那枚金令。

返回朔方之時,他以為這枚金令不會用上了,但誰知峰回路轉,居然會派上如此的用途!

謝辭垂眸,看著那枚帶著體溫的金色令箭,一如龐淮當年從懷中摸出來時一樣。

他心道,他辜負了你,但我不會!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會給你們討回來。

你們是如此的優秀,你們前仆後繼,我不會讓任何人踐踏你們的心血!

謝辭將金令用藍布包好,塞進懷中的內袋中,他喝了一聲:“走!”

“是!”

風聲獵獵,一行人策馬飛馳,不再說話。

謝鳳謝雲幾人緊隨謝辭身側,他們對視一眼,神色間皆露出如疾疾馬蹄一般的一往無前和凜冽之意

……

綿綿細雨越下越密,顧莞已經在戰場的邊緣撐起一個布帳等著他們了。

三月草長鶯飛,長長的茅草和前方的小丘遮擋,把青黃色的布帳掩蓋在裏面。

顧莞也換了一身接近迷彩綠的橄欖色短褐,套在鎖子甲外面,頭戴同色油布小帽,坐在小丘側邊的大石頭上,能遠遠望見三三兩兩打掃戰場的兵士。

兵士身穿不同州兵的軍服,但同樣是面露輕快,雖然有淚有血,但他們都是高興的,因為他們剛剛把北戎打過黃河去了。

可能所有戰爭之中,只有這種戰爭是能讓來自所有地方的兵士擁有同一樣的情緒。

但他們並不知道頭頂階層節度使都護和將領間甫生的暗流洶湧。

老皇帝真的該死!

顧莞是從來沒有這麽覺得一個人該死的。

真的一天都不想這個惡心東西活下去了,享受天下供奉,他配嗎?

呸!

顧莞坐了一會兒,風向轉了長草吹往另外一邊,她就跳下來了,鉆進帳裏等著。

她和謝梓幾個等了大約一刻鐘,聽見後方綁了草的嘚嘚沈悶馬蹄聲,謝辭一行遠遠翻身下馬,拉著韁繩步行過來了。

半個月時間,足以讓所有翻滾的情緒平覆,人徹底冷靜下來。

他們商量這些事情,要麽馬背上不指名道姓隱晦說;需要繪圖詳談的一律在空曠野外,像今天這樣。絕對不在大營的軍帳內說。

一見謝辭他們來了,顧莞趕緊把一塊油布鋪開,鋪在布帳下的平整大石上,然後打開另一個油布包括,揭開幾層,把最裏面的兩張很大的手繪羊皮圖和幾支筆取出來。

部署其實從半個月前就開始了,除了高家人,其他能動的都已經動起來。

顧莞把最新傳回的消息匯總並繪畫成圖,“這是嘉州行宮輿圖,另外一張是嘉州城的輿圖。”

後一張很詳細,因為都是謝家衛能去的。

至於第一張,外圍已經比較清晰了,大勤殿和幾個老皇帝有可能會去的附近宮殿以及行宮主要建築,都已經描繪標註出來了。

金水河顧莞根據外圍河流走向,用虛線她把推演的內圍河段途徑位置標出來。

但空白地方還是挺多的。

“最清晰只能這麽清晰了。”

除非闖宮,否則再裏面是沒法摸清了。

謝鳳接話:“主子,我們的人最多能把我們帶到第二道宮門;如果冒充他們的身份的話,最多能到候見房。”

候見房距離大勤殿倒是近多了,可除了搜身解刃之外,連臉也是要被檢查的,暴露風險很大。

好在這個嘉州行宮比中都皇城要小多了,因地制宜,小了差不多三分二,還有外朝內廷分潤布局。站在外圍這一頭,能眺望到另一頭的外圍。大勤殿基臺也只有三十九級,從好幾個地方都能遠遠望見大勤殿的殿門。

謝辭說:“皇帝身邊的暗衛不知有幾個,就目前所知,四矸山死了兩個,”龐淮殷羅趙息聯手殺的,“其中一個應是首領級別,另外馮坤逼宮當日也死了一個。”

想刺殺皇帝是一件很困難事情。

即便有了龐淮的金令,要完成這個目標也非常非常的不容易,甚至可以說艱巨。

皇帝若能輕易被殺死,他早已死了千百遍了。

也就是倉促的遷都和皇帝身邊的頂尖暗衛死了三個,才讓他們有了多少成功的可能。

放在從前中都,那是斷無一絲機會的。

謝辭在嘉州有一些明面的人,是官員,他們當初眼見皇帝要跑,不管屬不屬於重點帶上的,趕緊擠上去,被一同帶到嘉州。

如今嘉州朝廷十二個時辰都駐於宮中,但這樣巨變,身體不適也是有的,可以出宮回府,再把他們帶上。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有兩個怕了,不幹,已經讓他們真病了。

但走這個路線,顯然不是最優選。

謝辭還是屬意謝家衛先前在宮城外圍的禁軍中放的眼線,他給馮坤的那小撮,馮坤沒理,還在。

高沐霖也悄悄過來,他先前就提議過,他爹和他家在禁軍中有很多交情很好的人。

但謝辭搖頭拒絕了,“不合適。”

和高鳴恭及高家關系過硬的人,都是和他一類的人。高鳴恭臨死突破,但他們並沒有這個經歷。

根本不適合,撞鐵板幾乎可以預見。

高沐霖努力睜著紅痛的眼睛,想了想,最後他說:“還有高家人,一損俱損,那老皇帝那般小氣,我好幾個族兄和堂兄弟都是知道的。”

謝辭顧慮確實很有道理,他考慮過後,把世交和父親朋友全部摒棄,剩高家人,不確定的都不要,有幾個和高沐霖曾私下一起吐槽過,高沐霖知道他們心裏都很明白頭頂那位的心胸狹隘。

經歷了這件事,高沐霖也長大了,唯有利益和牽連最保底,出了事,姓高的都沒好果子吃。

謝辭終於點頭了,“這幾個人,倒是能用。”

“主子,咱們的考察過了,我們可以在元陽殿放火,把那老皇帝逼出來!”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竭盡全力的考察和補充規劃,一個計劃逐漸成型了——偽裝巡邏禁軍脫隊,攜帶前幾天偷運積攢藏在金水河下的火油,最多能潛到雲陽殿。

行宮小,雖雲陽殿只能勉強算中樞內圍,但火勢如果來得猛烈,皇帝大概率會倉皇出逃的,因為嘉州行宮很有些年頭了,修繕又少,木材都很老舊,一燒起很容易引發嚴重後果。

荀逍也來了,他穿著一身帶兜帽的灰衣,靜靜站在後面,這時他嘶啞的聲音道:“我也去罷。”

他身手高絕不遜謝辭,不適宜冒充禁軍,但可以在外圍事發後策應。

謝雲“啪”一聲單膝著地:“主子,卑職請與您一同前去!”

謝鳳謝平張青鄭應連顧莞身後的謝梓等所有近衛,劈裏啪啦跪倒一地,鏘聲請命:“卑職要與主子一同前往!”

很危險,必然會死人,一去及很可能一去無回,但他們不怕!

顧莞不吭聲了,半晌,她小聲說:“這計劃有點太冒險了。”

她也是愛冒險的人,但她真的捏一把汗,她心裏是不大同意的。

謝辭把謝平等人都叫起來先,他皺眉,思索良久,最終還是微微搖了搖頭,“你說得對。”

太多不確定性了。

“萬一老皇帝著火不出來呢?這嘉州行宮,我們也不知有沒有地道。”

前者進退不得,很可能全部暴露,後者更不必說了,他們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謝辭要去殺皇帝,但並不是去送死。

殺了皇帝即便死了,還算有價值。

但目前計劃打空的幾率太大了。

帶著水汽的河風呼呼掠過,布帳索索抖動,謝辭凝眉思索,但他突然擡起了頭。

荀逍也是!

顧莞一驚,急忙回頭望去。

只見青翠濕漉的長草不遠處,另一個土丘之側,站著一個手持黑皮劍鞘長劍的高瘦男子,面貌普通,身穿黑布短褐,腳踏軍靴,站姿格外筆直,如同久經沙場和人世滄桑的沈默氣質,無聲立在細雨紛飛的索索長草間。

是個熟人。

是殷羅。

殷羅不疾不徐往這邊走,走到帳篷之外,他盯著謝辭,又瞥了帶兜帽的荀逍對視一眼,但他很快收回視線,看謝辭。

天青煙雨,他聲音不高:“你們要殺皇帝吧?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

……

布帳之下,謝辭上下打量殷羅,目光在他帶硝煙焦色和泥水的軍靴掃了眼。

看來馮坤就在這軍中。

只是不知道哪一路的兵馬是他的?

殷羅淡淡道:“我們在嘉州行宮有些人,如果順利,能進入大勤殿外圍。”

他補充:“嘉州行宮沒有地道。”

行宮雖說小,但也只是相較中都皇宮而言罷了,經歷過馮坤逼宮和兵臨城下血戰上船之後,大勤殿的防衛簡直裏三層外三層。

但總體來說,比剛才的火攻計劃靠譜多了。

不過殷羅道:“我會與你們同去。”

那說幫,不如說聯手吧。

謝辭道:“你想幹什麽?”

或許說,馮坤想幹什麽?

殷羅冷冷挑唇,“去殺那幾個小崽子!”

既然老皇帝有謝辭殺了,那他正好去殺那幾個小崽子。

殷羅冷笑:“怎麽?你覺得不對,殘忍?”

謝辭淡淡道:“並無。”

他第一次對小孩子失去憐憫。

北戎地界,連倒在地上哭泣的幾歲小孩都有可能隨時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你的胸口。

這幾個小皇子當是如此。

他們是用幾百萬兩黃金,幾百萬兩白銀,折合數千萬兩大魏足兩年的血汗賦稅,和一萬黎庶女兒換的。

謝辭道:“他們不配。”

殷羅哈哈大笑,他冷聲道:“你說得對極了!”

……

可能天都站在謝辭這一邊吧,不忍看山河破碎黎庶雕零,就在謝辭和殷羅商量好大致計劃的時候。

謝海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謝海負責總領外頭的事情,特別是如今嘉州和謝辭這邊聯系頻繁要有大動,他如針在弦,腳不沾地,不是於眼下來說非常重要的轉折或事情出現,他斷抽不出身親自來的。

謝海匆匆趕至,他還帶個人,遠遠在另一邊停下,謝海過來。

“主子,底下人在中都,遇上去馮相那邊的四皇子。”

四皇子被擒住,本來想嘗試用他做個誘餌道具的,但誰知四皇子一察覺他們的意圖,竟然十分激動,要主動協助他們殺皇帝。

四皇子也不是個多有城府的人,來之前,謝海已經確定了,他還真不是撒謊的。

殷羅已經不在這裏了,他當然知道四皇子找據點,但他們沒搭理他。

一聽這個人,他臉色覆雜,抿唇一閃避開了。

他根本不願意和四皇子碰面。

四皇子很快被帶過來了,他剛被謝海的人發現的時候,穿得乞丐似的,但他既沒有去皇宮官府,也沒有去嘉州行宮,只拼命在馮坤舊日曾留下的據點那裏找著,天天守著。

衣服濕漉漉臟兮兮,鞋底走爛了,一腳底的血泡。

當天根本沒有人理他,他哭著背著母親被踩踏的屍首,摸索著從地道出來。

他跑出大街,把自己玉佩砸爛了當碎玉當了,給母親換了一個棺木,葬在向著南方的地方。

沐貴妃祖籍南邊。

渾渾噩噩幾個月,意識到殺皇帝才清醒過來,他被帶到謝辭面前的時候,晶瑩的眼淚從哭了無數次的眼眶落下,“我要殺了他!”

“我可能幫你們,我是皇子,我能帶著你們直入到大勤殿門口!”

不管怎麽樣,他也好歹是皇子,找回來歸宮,他可以無宣召直入到大勤殿玉階下等待通稟召見的。

四皇子緊緊攢拳:“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啊啊啊——”

有過多少的期待和遲疑,此刻就有多麽的悔恨。

顧莞瞥了一眼殷羅避開的方向,她拉著四皇子先行離去了。

四皇子緊緊攢著她的手,“你們知不知道義父在哪裏?!”

他聲淚俱下,“……義父不知還會不會肯再見我?”

哭得肝腸寸斷,如果能殺了老皇帝,他願意豁出去性命,不知他殺了那人之後,義父會不會肯見他一面?

顧莞吐了口氣,這叫她怎麽說,她也不知道啊。

……

四皇子離去之後,殷羅閃出來。

他一眼都沒看四皇子,只對謝辭道:“他說的話,你信嗎?不管信不信,做好備用計劃。”

“得手後脫身幾率,前者八成;後者五成。”

殷羅挑眉看謝辭,“你怕嗎?”

謝辭淡淡勾了下唇,笑意不達眼底,他抽出他配在身側的雁翎細刀,三尺青鋒鋒銳無比!

“要麽不做,要麽不怕。”

到了今時今日,沒什麽好怕的!

有什麽比做亡國奴還要更可怕的嗎?

很好。

殷羅道:“那你就要快了,不然李弈慫恿聞太師推三皇子上位,李弈便宜就要占完了。”

謝辭眉心不禁一蹙:“三皇子?”

作者有話說:

當然暗殺啊啊,不,也不算暗殺,叫明刺吧。現哪裏有發檄文光明正大討伐的條件,不說實力,就是不想外敵當先卻分崩內戰。(謝辭目標力挽狂瀾,崩而但不內戰。如果讓老皇帝繼續活著搞下去,內部大亂鬥馬上就要開始了)

另外聞太師那裏,想的是另外一個方向吧,讓老皇帝退位換個皇帝輔助著,太光明正大的人思路總是會有不一樣的。

這個關頭是竭力控住不讓四分五裂。

聞太師等人是被敲暈帶走的,這老皇帝心裏其實也是很明白哪些人值得作為最後保障。

(三皇子雖奇葩,還叫了門,但本質和老皇帝多少有差異,最重要他是太子了。)

……

虐得都過去了,寫得阿秀都難受QAQ,別擔心了!心心發射~ 明天見啦親愛的們!麽啊~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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